李晓,1969年生,重庆万州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万州区作协理事,现供职于万州区五桥街道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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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87年从事业余文学创作以来,在《工人日报》《经济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妇女报》《北京日报》《南方日报》《湖北日报》《新华日报》《扬子晚报》《重庆晚报》《重庆日报》《边疆文学》《北方文学》等全国上百家报刊发表散文(随笔)、小小说、纪实特稿1000余篇400余万字。在《羊城晚报》《汕头日报》《辽宁青年》等多家报刊开辟个人专栏。曾获重庆晚报文学奖,出版有散文(随笔)集3部。个人创作主张是“用日常文字作呼吸,用温暖文字作治愈。”
评论
内心生活的碾磨
文/李论
我与李晓的结识,是在10多年前的网络论坛时代。彼时,他们在网络上抒写文字,李晓是其中一个。
但李晓发在论坛上的文章,感伤之中透出脉脉温情。李晓说他睡眠很不好,夜里醒来又迷迷糊糊睡去,还有不少长梦来打扰,碎片化的睡眠折磨着李晓,文字便成为他离不开的精神保健品。在李晓的文字里,我一度怀疑他有过抑郁,他是不是用这些源源不断的文字来完成对自己的默默治愈?又有多少人真正读懂了李晓。
我似乎读懂了李晓。这个体内如安装了“雷达”的超级敏感之人,这个时常把拷问刀刃面对自己解剖精神世界的男人,他活得很普通平凡。
10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在乡下教书,日子清淡,山高水长。但我仍然关注着李晓的文字。我们交往淡泊成为精神时空上偶尔遥望的知己。
李晓在各类报刊上,已用30年的时间发表了上千篇文章,他文字里的主色调,是浓郁的怀旧。这与他至今沿用了24年的手机号码,似乎在生活中是呼应的。
李晓在文字里的怀旧,城市里的一街一巷,乡村生活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些朴素的礼仪、世态人情,读后给人一个强烈的感受就是,真想逃离眼下喧嚣红尘,一头潜入光阴深水,一口气游到当年时光的码头上去作一个短暂停靠。
但李晓同时又对自己的怀旧充满了怀疑。他在一篇《怀旧这张老船票》的随笔里这样说:不过怀旧大多是一种记忆的重构,谁能保证我们的记忆完全浮现当时真实,比如我们对当年食物味道的记忆,对故乡的追思,对亲人的缅怀,对一些场景的返回,便是通过怀旧来涂抹上另外一种色彩。
李晓是清醒的。他在大量的怀旧文字里,融合当下鲜活生活场景持续不怠地书写。李晓对当下生活的表达,也是丰富的。一个蹲在医院大门前突然失声痛哭的人,一个按住胸口咳嗽的街头农民工,从家里到银行路上来来回回辛辛苦苦还在为他不停攒钱的老母亲,都在李晓的文字里温暖地浮现,他对这芸芸众生充满了慈悲敬重。
前不久,我在病榻前细读了李晓近期的一些文字。李晓有一篇《天上多了一双眼睛》的随笔,是他怀念驾鹤西去老父亲的文章。我在他的文字里,再次找到了肝肠共鸣的痛点。我也刚刚失去了92岁的老父亲,我几乎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我们,我以为他会一直陪伴着我们。我读了文章那一刻,真想去找李晓,两个中年男人痛快喝上一场老酒,尔后背转身哭一场。真切细腻的文字,有把我们内心的情感发酵后展示给世人的功能。我们得感谢这奇妙的文字。
清人张潮在其《幽梦影》中总结自己的读书心得: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和张潮这阅读经验之谈一样,我也想画蛇添足续上一句:读李晓的文章宜在人生秋冬季节,其事真其情深其心慈其泪目也。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白居易评诗歌:根情,苗言,华声,实义。其实凡文学作品,概莫能外。这,正是李晓文字感人肺腑的温暖底色。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我和李晓的时空往来,正是基于他身上“癖”与“疵”蕴含的“深情”和“真气”吸引迷恋。这“深情”和“真气”,最终成就他作品的风格,成为他文章显著的辨识度。诚所谓文如其人。
率真袒露的性格,重情重义的性情,细腻充沛的情感,敏感丰富的感知,善良仁慈的本心,决定了李晓体察生活涵义的与众不同,领悟人生趣味的别具一格,表达内心世界的耳目一新。李晓以小题材、小切口、小视角表达着真性情。他立足生活体验,基于个人修养,遵从善恶判断,展现生命本体的自然本真,不虚荣做作,不惧世俗认知,从平常与细琐处关注着世道人心。
李晓采撷着生活大树的枝枝叶叶,用他充满诗意与韵律感的美妙文字,在寂寞之中沉沉碾磨着,慰藉他与有缘之人的心肠,接通他与读者的心肺和泪腺。
李晓又一直对自己的文字不太自信。他说自己的文字是提取了生活的边角料来缝缝补补。他不满于自己躺在写作舒适区里碎片化的描摹,他焦虑于自己的积累不够,他向往着对大地山河元气满满的凝重深厚书写,从这些年他发表在《边疆文学》《北方文学》《阳光》等文学杂志上的散文,就可以看出他在这方面的一点试探性书写。
我期冀着李晓丰厚文学生命的到来。
(作者系云阳县某小学教师)
时间的心迹
文/付力
朝着花甲之年一路沉默奔去的我,已经远离文字的写作很久了,但我还保持着对李晓文章的阅读和喜好,这种以文字为媒介的相知相交,宿命一般无法逃避。我比李晓年长一天,时间长河中这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李晓发表第一篇文章是1987年,这也是我发表文章的那一年。
春燕衔泥,蝼蚁筑穴。李晓用了三十余年时间构筑他的文字巢穴,精神和情感,生活和现实,关于人生的一切关键词汇,如同一个犬牙交错的巨大磨盘,磨得他的文字越来越细腻入微。李晓一直在书写着文字量算是很大的小散文、小随笔。
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是最后一个记忆他的人也死亡了。于这寰宇,我们来过,却没人知道,这是一种怎样彻骨的悲哀。谁都想活在后人心中,纯粹的纷乱的全都蜂拥而至,崩溃我们的内心,沦陷我们的情感。永不停息转动的时间砂轮,磨灭一切能够磨灭的,消亡一切能够消亡的,这是一场记忆和湮灭之间的战争。芸芸众生的人生切片,被李晓质感而隽永的文字蚀刻,如同一幅幅精美的可以抚摸到过往的版画。时间终将把一切都变成过往,李晓用独特的视界和眼光,收集着人生百态的情感线索,离析出凡夫俗子的人性证据,找寻着那些被忽略被遗弃的尘世间美德。
我们扔掉顾盼丢掉权衡,我们丧失内心的纠结和柔软。生命的意义,注定不是永无止尽的去运行,更需要用李晓这种方式,通过文字时常储存我们记忆中的美好,时常咀嚼回味那些从来都不会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情感细节。我们都拼命高山仰止的时候,李晓却俯身大地,平凡普通的人如同遍布山野的草本植物,去收集他们身上闪耀着人性光辉的露珠,去嗅食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充满芝兰之气的人性美德。一山一水,一村一庄,一食一饮,一悲一伤,一喜一乐……碎片化、片段感,李晓性格敏感的特质,轻度诗化的文字风格,总有出人意料的情绪附着点。一篇又一篇的文章,仿佛是低帧的年代默片,静心赏阅,一丝一缕,细致入微,充满温情和感动,一股精致的怀旧风拂面而至,浸润身心。李晓用这些温润文字,表达着时间里的心迹,也轻抚着他自己纷纷扰扰的人生。
文字是李晓的安身稻草,有柔和草香,一草之系,也是他得以抓住世界的方式。
(作者系网络作家、建筑工程师)
作品选录
旧物眷眷
文/李晓
一些旧物,镀上了时光的光泽,浸透了岁月的包浆,它们,骨肉一样长在我的生命里,总是难以舍弃。
一张1987年新年的报纸,四开小报,散发铅印时代的墨香,报名是县城文人雷先生题写的。形体单薄如乡下稻草人的雷先生,常在县城老巷子里踽踽独行,面容清矍,目如深潭,题写的报名却苍劲雄浑,为一张内部文学小报赋予了灵魂的重量。那张铅印小报的第四版右下角,有我一首8行的小诗,那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立志要当文豪的18岁文艺青年的处女作,诗里寄托着我对新年的憧憬。
我在城里先后搬了四次家,每次搬家,总是书房里的那些藏书提前抵达新房,它们是古战场上先行的粮草。而这张1987年的小报,已成为年代最为久远的一张报纸。报纸已发黄,如我在世时90岁老奶奶的枯黄肤色,身体里的养分似乎被蒸发滤净,留下一把老骨头顽强奇崛地支撑。每当岁末,我就要重拾这张报纸,摸一摸自己的胸口,问一问我的初心,是否还在高血脂的油腻中年的烟尘弥漫生活里奔腾。
旧物依依,我成了癖好。一双穿了多年的皮鞋,我也舍不得扔掉,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步履里,留着我的体温与汗水,还有那些不轻易示人的心酸委屈。
一支1994年生产的蘸水钢笔,笔尖已磨得粗钝,我还珍藏着。想起当年我在蓝色稿签上沙沙沙地急切书写,多像春夜蠕动在簸箕里吃桑叶的蚕发出的声音啊。蓝色稿签是城里报社李记者给我的,15行,300字,而今他是深圳一家高科技公司的老总。后来,我开始在购置的386电脑上,诚惶诚恐地试着用“一指禅”笨拙地打字了,起初我总觉得难以适应,奔突思维似骏马,打字速度却如大象缓慢。重新拾起那支在笔筒里凝望着我的钢笔,又用了一年时间,用笔与电脑,交叉轮换着给西安与哈尔滨的两家青年杂志写了专栏稿。有天深夜起床,窗前薄霜中,我拿起案前笔筒里那支黑色钢笔,我亲吻了它。这支笔,记载着我对文字满怀虔诚庄重之心的年月。
据说作家张炜,至今还在用笔写作,如农耕时代吆喝着老牛耕田的农夫,一笔一笔郑重书写,全是心血的凝聚,他那本皇皇巨著《你在高原》将近500万字,全是一笔一笔在纸上写出来的。还有作家刘震云,他也用蘸水笔写作,蘸一次,写下10多个字,有惜墨如金的感觉,写下每一个字,都怔一怔,像是在雕刻一个字。所以读他的文字,很少废话。作家莫言也是这样,他说用纸笔写作有成就感,写完放在旁边,每天一数有20多张纸,心里很是安慰。写几个月一大摞,好比农民看到粮食堆在院坝。这些还在用纸笔写作和纸上阅读的人,像那些私塾里的老先生一样,他们身着布衣布衫,面对文房四宝,青灯黄卷,在笔墨纸砚前凝神运气,完全是一种生活仪式了。在这个喧嚣的时代,还在执拗着用笔书写的作家,我用保存的一支笔,向他们遥遥致意。
去年秋天的一个傍晚,我一个人走上一栋旧楼。我在7楼的门前,垂下头颅,张开双臂,忍不住对那斑驳老墙拥抱了一次。那是我曾经住了13年的家,墙壁上渗透的烟火气息里,袅袅浮现着那些年一个家的灯影摇曳下,油烟滚滚里的亲昵与争吵,还有内心里独自翻越过的坎坷。
旧物眷眷,时光里缓缓落下的古铜色光泽中,是岁月为我披下的温暖老棉袄。
——选自散文《旧物眷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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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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