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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张艺谋导演新作《满江红》电影的热映,词作《满江红》再次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满江红》这首词在今天是脍炙人口、妇孺皆知的文学经典,但它在近千年流传的路上经历了怎样的浮沉,它又凭什么穿透时间的洪流,拨动着我们当代人的心弦?
回溯文学发展的长河,一部作品自诞生之日起,就要持续接受历代读者的检验,它的影响力不是一日形成的,是累积而来的,它的文学史地位也不是恒定的,而是持续变化着的。很多作品或许可以流行于它被创作的年代,但其魅力很快就被时间的流水淘洗殆尽,其本身也随之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只有少数作品能经受住考验,最终步入经典的殿堂。
与今天名满天下的状态不同,岳飞《满江红》在宋元时代的关注度并不很高。据学者研究和梳理,它曾被《藏一腴话》和《鹤林玉露》这两部成书于南宋后期的笔记小说类作品引用过。此外,元代戏曲《岳飞破虏东窗记》中岳飞的一处唱段,也是据《满江红》词改编而来的。由此可知,宋元人的兴趣更多地集中在岳飞抗金这一故事之上,《满江红》词是作为附属物,伴随着英雄岳飞的故事流传下来的。也就是说,在当时,它还没有以“词”这种文体的身份获得大众的认可。
明清两代,《满江红》词的文学造诣和艺术感染力被逐渐发掘出来。明代卓人月首次将《满江红》词选入了《古今词统》,并评论:“将军游文章之府,洵乎非常之才。”意思是,岳飞以将领的身份涉足文学创作的领域,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才华。此后,沈际飞在《草堂诗余正集》中评论道:“胆量、意见、文章,悉无今古。”其中,“文章”二字即可看出沈氏对此词艺术价值的肯定。清代词论家陈廷焯则极力赞扬《满江红》强大的艺术感染力,他说:“何等气概!何等志向!千载下读之,凛凛有生气焉。”除获得评论家的肯定之外,在明清两代,还有很多词人自发地唱和《满江红》,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铁粉”通过仿作的方式来“致敬”,从中也可以看出这首词“走红”的程度。
进入现当代,《满江红》的影响力继续攀升。关于它的赏析和研究性论文层出不穷,它被谱曲传唱,被多种流行的诗词选本和鉴赏辞典选入,又被选入一些基础教育课本,很多人从少年时代就对之成诵在心。《满江红》也最终成为深深刻入中国人文化基因的超级文学经典。
如果说明清时代的读者发掘出了此词的艺术内涵,那么现当代读者的关注点则更多地落在此词所传达出的“精忠报国”的雄心壮志之上。比如,据著名音乐史家杨荫浏回忆,20世纪20年代,学生们高擎反帝的旗帜。为鼓舞学生运动,进一步推动反帝的怒涛,他选取岳飞的《满江红》词,配以元人萨都剌为《满江红·金陵怀古》所作的古曲,油印成歌片,散发于同学之间。一时间,唱响《满江红》就相当于奏响大学生的战斗号角,爱国的热情和报国的决心,在对这首词的同声吟唱中获得共鸣。而最近有观众在观影结束后激情朗诵《满江红》词,这也可以视为爱国情怀和报国精神在当代的激荡之声。
从宋元至今,《满江红》词从英雄故事的附属物走向文学经典的殿堂,也从默默无闻走到了家喻户晓。历经千年,仍然葆有巨大的感染力,原因何在?因为作者能够直抒胸臆,始终以自己的一腔真情呼唤着人类内心深处那一簇不可磨灭的忠义之心。“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是谆谆告诫,更是振臂高呼,读之足以使我们顽廉懦立。除此之外,这又是一首英雄悲歌,“犹未雪”与“何时灭”几句,既表达出壮志未酬的悲愤之情,又深刻地揭示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也许正是这种功业未成的憾恨之感,暗暗契合了中国人“生于忧患”的心理和精进不止的奋斗传统,它的飒飒英风将陪伴一代又一代永远“在路上”的中国人。
(作者系安徽大学文学院讲师)